过去几年,“孩子抑郁休学其实是在替全家生病”的话题曾多次登上热搜榜,引发社会关注。 如果把家庭比作一个系统,孩子无时无刻不受到父母的影响,仅对孩子进行干预,很多时候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父母如同深埋地下的根系,必须改变家庭这个“土壤环境”,树叶才能在风雨中舒展青翠,形成向上生长的生命循环。 基于此,青岛理工大学副教授、馥香心灵教育创始人、高级心理咨询师姜福香,提出了“基于系统的家庭调整理论”,从父母入手,走进休学孩子的内心,把孩子带出来。从2019年至今,已经帮助几百个孩子打开心门,再次走进学校,走向社会,以月为单位系统指导过的家庭多达130余个。 这是一段“破茧之路”,也许只有经历过的家庭,才能体会其中的起起落落。 ![]() 巨大的煎熬45岁的孔辉永远忘不了,2023年清明节之前的那个早晨。 夫妻俩把上六年级的儿子送到学校,不久便接到了班主任急促的电话:“你家孩子爬楼上去了!”孔辉赶到学校时,七八位消防人员已经就位,但发现孩子所在位置的楼下是一条窄窄的通道,无法搭设气垫。 手足无措的孔辉跑上了楼顶,推开防火门后,便下意识地晕倒在地。他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假装晕倒吧,看孩子能不能被感化”。结果,坐在楼边的孩子无动于衷。 趴在地上的孔辉,马上站起来也不是,继续趴下去也不是,尴尬、焦急,时间仿佛凝滞。最后,还是消防员瞅准时机,把孩子抱了下来。 这一次跳楼事件,孩子换来了休学自由。 孩子第一次表达“不想上学”,是在2022年寒假之后。他跟孔辉商量:爸爸,我能不能采取“项目制学习”?孔辉表示疑惑,孩子解释道:他一周去学校两三天,剩下的时间在家自学“感兴趣的东西”,就像“搞项目”一样。孔辉用一句“胡闹”表示了拒绝。 休学决定的背后,是漫长的不适感的积累。孔辉说,寒假开学后,孩子表示一进校门就手抖、心跳加快、头冒冷汗,之后躯体不适的症状越发严重,但这些症状一出校门就“瞬间好了”。 来自东营的熊祎林也经历了相似的不适。2020年疫情之初,他从国内一所知名985高校毕业后,便一直在家准备托福考试。此后的一年,他参加的几次考试成绩均不理想。2021年6月,熊祎林在实在无力坚持的情况下,才与妈妈坦陈自己好像生病了。 妈妈听到后,如同晴天霹雳,她不知道为什么连“残酷”的高考都能应对自如的儿子,会变得如此灰心和不自信? 无一例外的,孔辉以及熊祎林的妈妈,都带着孩子跑遍了医院的内外科室,从头到脚都没查出问题。 在一名医生的建议下,孔辉带孩子去了“七医”,几套量表做下来,拿到了一个“中度抑郁”的诊断结果。孔辉这才意识到,孩子出了心理方面的问题。医生给开了“蓝白盒”的药,从1/4片开始吃,慢慢加到两片,特别嘱咐最多不能超过4片。有一次,孩子闹情绪,一口气吃了10片,然后被拉去医院洗胃。 穷尽方法的孔辉还为儿子一次性购买了10次心理咨询,一周两次,每次聊一至两个小时。然而去过两次之后,孩子就拒绝再去了,强行带过去,孩子自己就跑了,留下孔辉满世界寻找…… 到了初中,家长之间流传着一种通俗说法——“你要接受孩子的平庸”。孔辉觉得,自己算是早早就接受了,“能养到多大就到多大”。 在家“趴窝”两年后,熊祎林走上了漫长的心理咨询之路。2022年4月,熊祎林妈妈联系到一位心理咨询师,一次性付了160次的心理咨询费。第一年,虽无重大进展,但也有一些积极表现。家里人对待儿子小心翼翼,从不敢触碰敏感话题。有一次,爸爸忍不住问了儿子未来有何打算,没想到儿子的情绪爆发,从此彻底封闭自己。 之后的一年,熊祎林与家里人均无互动,甚至在吃饭时也避开父母。心理咨询由以前的一周一次改为一周两次。熊祎林妈妈从小心翼翼变得更为恐惧,儿子的领地她尽量不踏入,甚至不敢叫儿子与家人吃年夜饭。回想起那段如履薄冰的日子,“真是巨大的煎熬。”熊祎林妈妈感慨道。 ![]() 为何是我们迷茫无助之下,家长们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不这样? 中科院心理所发布的《2024儿童青少年抑郁治疗与康复痛点调研报告》显示,53.85%的情绪障碍青少年曾经历休学,平均休学次数达1.71次,学习压力与家庭环境为主要原因。 青岛理工大学副教授、馥香心灵教育创始人、高级心理咨询师姜福香,最开始关注青少年休学问题是在2014年。当时,原本乖巧懂事、成绩优异的女儿,刚升入初二便出现了厌学休学的状况,并且一休学就是近三年。于是,姜福香放下自己土木工程专业的科研工作,走上了陪伴女儿走出困境的漫漫长路。 和很多家长一样,姜福香辗转于多个平台学习,迫切地希望找到“治愈”孩子的密码。她回想起女儿在班级里年龄偏小,三四年级的时候就有不交作业、和同学发生冲突的情况。到了初一下半年,情绪问题就非常明显。而这时候自己正忙于读博士、搞科研,忽视了对孩子的关注。 面对大孩子说的话,女儿经常有疑问,却得不到妈妈的解答。和孩子为数不多的交流,也是对孩子生活细节的“高控制”。姜福香举例说,自己以前一直盯孩子吃饭,老觉得孩子会吃不饱,“蔬菜必须都吃掉,牛奶必须每天喝”。现在她意识到,孩子是一个生命,不是一块木头,“我只表达自己的要求,而忽视了孩子的感受。” 初二休学前,女儿最好的成绩是班上第3名、全年级14个班排名第26。休学后,姜福香回归母亲的角色,“走进孩子的世界”,经过两年零10个月的陪伴,2017年7月,孩子回到学校,如今就读于伦敦帝国理工学院,本硕连读。 只有走过这条路的家长才知道,父母的角色有多重要。姜福香在摸索中发现,出问题的孩子背后,往往都有一个出问题的家庭。“唯学业”、高控、争吵、溺爱,是很多家庭的通病。 如果把家庭比作一个系统,孩子无时无刻不受到父母的影响,仅对孩子进行干预,很多时候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父母如同深埋地下的根系,必须改变家庭这个“土壤环境”,树叶才能在风雨中舒展青翠,形成向上生长的生命循环。 2019年9月到2020年10月,姜福香在英国从事访问学者工作期间,对厌学休学家庭进行了深入系统地研究,提出了“基于系统的家庭调整理论”,并于2019年11月获得版权保护。从2019年3月份,姜福香开始指导青少年休学家庭,至今已经帮助几百个孩子走出困境。 关系“断链”姜福香见过太多焦虑的面孔,他们想解决的问题多半和学习相关,但学习问题往往是表象,背后隐藏的可能是一系列复杂的关系出了问题:亲子关系、夫妻关系、师生关系、同伴关系……只是孩子学习出现了问题,才会引起家长足够的重视。 给来到自己面前的父母们画像后,姜福香发现,他们大多是靠高考改变命运的“考一代”,相信“好成绩=好大学=好工作”的逻辑链。越是如此执着,他们的孩子越容易出现厌学问题。 一位从事音乐教育的妈妈,从幼儿园到小学,给孩子报了各种培训班:钢琴、围棋、英语、思科……孩子的时间被安排得密不透风。当然,小学的时候,孩子成绩真的不错,“越小越不敢反抗嘛”,到初中就开始厌学了。 对这种情况,姜福香分析,是长期的高控制导致孩子没有能量了,“他看不到希望,与父母、家庭断了链接,就像一个人漂在海上,找不到方向,随时都会沉下去。” 所以,姜福香的家庭调整理论中,最核心的有两点,其一是“无病而论”。 姜福香说,来到她面前的孩子,最长的休学10年,最短的一有厌学情绪就来了。从孩子的状态来说,有站在二十七楼想往下跳的,有跟家长打得头破血流的。但在她看来,这些孩子都不是真的“有病”,只是在通过自己的方式唤醒家长。解决的方式,就是其理论的第二点——“此端改变彼端改变”。 孩子的改变,都需要家长的觉醒和改变,即便是孩子有些看起来病态的症状,也必须是家庭系统的核心问题调整了,孩子才能好。 在今年2月份的一次沙龙上,烟台高三学生俞洋的妈妈向姜福香倾诉,儿子从2024年四五月份开始就不上学了,如今的状态是“黑白颠倒”,把自己藏在手机游戏的世界里。在家里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一提上学,立马就没有劲了,连路也走不动。 姜福香看了俞洋妈妈的状态后,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自己过得开心吗?”俞洋妈妈有所迟疑。进一步交流发现,俞洋所在的是一个单亲家庭,父亲在他4岁时就因病去世了,妈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失去爸爸对孩子的影响可能不是特别大,但对妈妈的影响比较大。”姜福香分析,这十几年里,妈妈都是在一种不太开心的状态下带孩子。如今她已经退休了,在家里买菜做饭收拾家务,有时候会把自身的焦虑和压力投射到孩子身上。 “你一定要过好你自己,别老盯着孩子。”姜福香给俞洋妈妈提出了具体的建议,没事的时候可以跟退休的伙伴们跳跳广场舞,“你自己松下来,孩子才能越来越轻松。” 22岁的李航,初中毕业后就经常肚子疼,还常常伴有自杀的念头,无法再去学校了。妈妈陪他去“七医”看过,被诊断为重度抑郁。 同样是在这次沙龙上,李航妈妈平静地讲述着孩子的故事,两只手不停转动着手机。她介绍家里就三个人:爸爸每天下班回来就在沙发里坐着,自己就在饭桌那里,孩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个人基本不走动,说话也很少。爸爸有一次看到孩子说,“我都没注意孩子怎么长这么大了”。孩子耳朵上长年挂着耳机,平时的交流就是点点头、摇摇头、指指嘴,眼里依旧盯着手机游戏。 后来,李航的妈妈偶然得知,孩子在学校的时候“有人欺负他”,但孩子从来没说过。 “无论家庭还是学校,孩子没有一个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姜福香说,孩子只有把自己锁在网络的世界里,“从某种意义上讲,手机像是孩子新的爸妈,他从中能获得无条件的反馈,不像外面的世界有指指点点。” 来自河北的茅茅爸爸也分享了孩子的经历。早在2021年,六年级的茅茅就被医院诊断为“重度抑郁”,此后的两三年里,一直依赖抗抑郁药物。尽管儿子的状态基本上趋于平稳,但还是一直不能回到同年龄孩子的轨道上来。 “我在为生活忙碌奔波的每一天,总会猛然想到还有一个趴窝在家的孩子,心里顿感隐隐作痛。”虽然做过各种鼓励和探索,儿子也不断地尝试回归学校的努力,但总是到临门一脚时又退缩不前,走不出去。 ![]() 重启“链接”在姜福香看来,想要拯救一个抑郁的孩子,需要重建他与周围世界的“链接”,最重要的是重建与父母的“链接”,改善家庭的“土壤环境”,修复营养输送通道,让树叶自由舒展,重新沐浴阳光。 2023年10月12日,孔辉开始接受姜福香为期一个月的个案指导。孔辉夫妻俩开始写“觉察”,把每天家里的日常状态、夫妻间的对话,以及与儿子的对话记录下来。姜福香通过记录,找到深层次的问题,给出具体的调整方案。 孔辉在觉察中开始反思:自己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从小就教育儿子要听话、试图安排儿子的人生,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掌控”不着痕迹、无处不在。 “多年来,我只知道自己脾气急躁、情绪反复、容易发火,对自己的控制行为并不自知,更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肆无忌惮的控制,正一点一点蚕食着儿子心智成长和活出自我的机会。”孔辉回想道,儿子休学前,曾多次和他表达过“觉得累、压力大”,但他没有共情儿子的感受,反而不理解“为什么别人能坚持、你坚持不了”? 平和的方式沟通不了,于是,孩子不惜选择用生死相逼的方式,与父母争夺自己人生的“驾驭权”,是对父母控制的“反控制”。 经过接受姜福香两次(每次8小时)的一对一疗愈,孔辉情绪莫名失控的问题得到明显缓解;10月21日,孔辉完全遵照姜福香提出的议题和传授的措辞召开了第一次家庭会议,没想到儿子很痛快地答应周一去上学。10月23日,个案指导才10天的时间,休学半年多的儿子就如约回归了学校。 或许是复学之路走得比较顺,孔辉被乐观的状态冲昏了头脑。 11月份的一天,孔辉“盯着孩子要结果”的旧毛病又犯了,非要跟儿子问明白“为什么感觉你最近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儿子被问得“炸毛了”,直接跟他说“要不你打死我吧”,结果孔辉照着儿子屁股揍了两下。儿子恼怒之下,拿起刀指向妹妹,孔辉一把夺下,把儿子赶了出去。 直到晚上9点多,儿子才回来。在此过程中,姜福香“手把手、一句句”地实时指导,教孔辉直面孩子“失控”的恐惧和痛苦。 第二天早晨,孔辉催儿子去上学,结果儿子说“书包扔了”。孔辉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又把儿子赶了出去。直到晚上8点,孔辉接到了一家医院保安的电话。原来,保安在巡夜的时候发现长椅上躺着个孩子,孩子说“家里人不要他了”。保安给孩子买了饭,随后给孔辉打了电话。 孔辉说:“我不能去接他,能不能麻烦您帮忙打个出租车,回来我付钱。”保安生气地反问:“你是不是他父亲?!” 很快,孔辉就接到了民警的电话。孔辉把儿子的状况、事件原委告诉了民警。民警表示理解,并给孩子做通了思想工作,这才让孩子给孔辉打电话,孔辉说“10分钟后过去接你”。其实,这时孔辉已经到了派出所,民警配合孔辉在孩子面前演了一出“双簧”。 回家之后,孔辉与儿子约法三章:第一,晚上11点自己睡觉,手机拿出来;第二,早晨爸妈不再叫起床,自己去上学;第三,以后作业是自己的事儿,爸妈不再去管了。 次日,孩子自己起床上学去了。从那以后,孩子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 姜福香分析,爸爸在原则性的问题上立住了,孩子看到了家长的底线,一番折腾也没有推翻。另外,家长给了孩子充分的自由和尊重,孩子很快就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了。“孩子的内动力也因为这次冲突的合理化解得到有效激发,自我管理、自律自强的状态较之前有了质的提升。”她总结道。 2024年5月,熊祎林的妈妈来到了姜福香面前。深入交流后姜福香发现,孩子从小到大爸爸一直是缺位的状态。但是,妈妈对爸爸始终没有一句怨言,却深入反思了她的“低期待、低要求”导致了爸爸的缺位和儿子的无力躺平。 经过指导,熊祎林妈妈意识到,调整的根本在于自我成长,个人成长优先于夫妻关系调整,夫妻关系调整优先于亲子关系调整。如今,丈夫已经能够有意识地主动跟儿子沟通、主动关心自己……“整个人也灵动了很多”。但她也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爸爸还需要进一步在家庭中归位,让自己不但在工作中成为儿子的榜样,也要在生活中成为儿子的“大山”。 改变已经开始姜福香常说的一句话是,父母一定要分清哪些是我的事,哪些是孩子的事,哪些是老天爷的事。“父母的事儿自己处理,不要在孩子面前起冲突,更不能利用孩子;孩子的事就交给孩子处理,父母不要越界,遇到困难可以一起想办法;老天爷的事儿就交给老天爷吧。” 家长需要把焦点从孩子身上拉回到自己身上,如果每天都活得很好,就是给孩子一个很好的示范。姜福香认为,“孩子不会活成你要的样子,他只会活成你的样子。”家长过好自己的日子,给孩子一个安全和谐的环境,然后去关注他们有什么困难,一起面对他们的困难。家长不放弃学习、成长,孩子也会凑过来看看,耳濡目染之下,孩子很难学习不好的。 休学只是按下了暂停键,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改变的开始。 李航打游戏的阵地,偶尔从卧室挪到了客厅,遇上感兴趣的话题还会拿下耳机聊上两句,妈妈细数孩子点点滴滴的变化。突然有一天孩子说,“妈妈,我要出去吃顿火锅。”这让她分外欣喜,“慢慢感受到了一些走出去的力量”。 孔辉的孩子拥有了更多的自由,电脑、手机、学习、睡觉……一切的生活都是由自己掌控的。初一上了两个多月,期末考试之前,他跟妈妈说目标考进年级前200名,结果考到了180多名。平时的节假日,他喜欢徒步、爬雪山。2024年,他和10多个伙伴一起,去尼泊尔爬了安纳普尔纳雪山。后来,还独立去爬了四姑娘山,走过了香格里拉、稻城亚丁、西藏林芝。这一段不跟爸妈在一起的旅程,让他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他觉得“这世界也没那么差嘛”。 熊祎林也顺利走出了家门,在济南找了一份工作,工作之余还报一所培训学校,成功拿到了理想的托福成绩。如今,正在申请出国读研,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每天看着喜悦和充实着的儿子,爸爸也开始反思:孩子的成人远比成才更加重要,先好好成人,才有可能真正成才。 茅茅在父母接受个案指导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已成功回到久违的课堂。有一天放学,茅茅突然跟爸爸说:“今天历史老师骂我了,说我迟到了,因为我连续三次迟到。”茅茅爸爸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怎么处理的?”儿子说:“我给老师道歉呗,就说下不为例,以后绝对不迟到了。”茅茅爸爸听了如释重负,更重要的是儿子也确实说到做到了,尽量不再迟到。 “如今,儿子复学快两个月了,他真的比想象中坚强,比想象中智慧,比想象中努力。”拨云见日后,茅茅爸爸时常会想起两句歌词:也许迷途的惆怅会折碎我的脚步,可我相信未来会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为保护受访者隐私,除姜福香外均为化名) (文/半岛全媒体首席记者 赵永宝 图/半岛全媒体记者 褚乃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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